阿勒泰，流动的盛宴！

　　◎高哈尔·赛力汉

　　时间是如何留下印记，在悄然不觉中逝去，让我们回望时留下记忆，并伴随着无法言说的情绪、经验，不知不觉，这些痕迹影响了我们正处于的当下，这些痕迹贯穿着我们的神经末梢，流进血液当中，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自我。正因这样，我们每一个人变得如此不同，充满奇幻的魅力与糟粕的固执，时而被吸引来的人群赞叹而获得幸福感，时而又被无法理解、无处获取认同而感到孤独！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小帆船，漂泊在大海中，为看见的海岛兴奋不已、为探索而选择停靠，由此获得行走的自由。也许，我们会在岛上度过余生，也许仍会起航继续漂流，不断寻找新的海岸。陪伴我们的只有抽象意义上的时间，为获取时间留下的痕迹，无数哲学家作了这样的思考——赫拉克利特提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观点、尼采提出“永恒回归”的概念……究竟是单向线性地流逝、持续不断地变化、不可逆转地演化，还是进入永恒循环，没有终点？

　　看过海明威《流动的盛宴》，谈及他在巴黎生活写作和恋爱经历。其笔下的巴黎充斥着那个时代普遍存在的饥饿感，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座城市的浪漫——塞纳河边的漫步、赛马场上看比赛、咖啡馆里的写作，还有斯泰因家的艺术沙龙。起初，我以为自己是被书中描写的景点和建筑所吸引，直至看到被誉为“美国唯一的知识分子导演”——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他用独特的镜头语言演绎了海明威笔下的巴黎，再现了充满历史与艺术之光的20世纪20年代，电影结局，男主角选择回到当下那个时刻，我才意识到海明威书中吸引我的，正是城市的光芒；准确地说，是在经历时间的“雕刻”之后，仍旧光芒四射的自己。

　　我出生在美丽的阿勒泰，后随父母去往大城市生活。在那里待久了，我向往更大城市的繁华与时尚，深信小城市注定会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后来，命运又将我安排回阿勒泰，重新审视时间与时间所留下的痕迹。

　　雪都阿勒泰像是隐秘的世外桃源，清澈、湛蓝的天空时而飘着云朵，小城中央沄沄流淌着穿林越岩、贯穿全城的克兰河，两岸生满了芳草地、碧树林；远眺四周，群山环绕、鸟鸣深涧。曾经，小城周边原住民以游牧业为主，祖辈同胞携简易家当四季转场，每换一片草场，“盛宴”便随之延续到那里，满载醉人的奶香和悠扬的歌声……

　　源浚者流长，根深者叶茂。刚回阿勒泰时，对于我的选择，总能听到各种质疑的声音，不由得深陷燥热情绪，直到在转角发现了美味的咖啡。店主选择不同于城市的时间线运营，且全情投入，竭尽所能选择最好的设备，中深烘、中浅烘以及是否出自名坊，这些都是她挑选咖啡豆的重要参考。每次光顾，她都是一副“扑克脸”，认真专注地向客人介绍、倾听并仔细分辨各种需求，甚至还会分流客人，推荐更适合的饮品店……相处久了，我常常笑话她不会做生意、不懂得迎合，总执拗于将最适合的咖啡卖给最适合的人。正因如此，小小店面才汇聚了一拨又一拨寻求治愈的客人，他们在这里讨论咖啡、讨论艺术、讨论人生、讨论阿勒泰，他们中，有诗人、有医生、有画家，有放假回家的学生、有常来洽谈生意的客商……渐渐地，大家开始理解店主的冷脸，她的热情全都倾注在了每一杯咖啡上——执着于萃取方式、研磨度、粉水比、萃取流速，追求最好风味的展现……走进寻常生活，不仅丰富了人的精神世界，还提升了公共文化服务的质量水平，擦亮了城市“名片”，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店，我学会了制作咖啡、品鉴咖啡，且在温馨中一次次被治愈。同时，通过咖啡店里相识的诗人邂逅了藏匿于阿勒泰各个角落的作家、画家、摄影家、雕塑家、书法家和音乐人……在他们的工作室，我像是穿越到了“斯泰因的艺术沙龙”，听到了阿勒泰艺术家们对艺术的讨论，我像干涸的沙漠，汲取他们的思想与灵魂，渐渐发现这座小城市，在我心里胜过了巴黎，我像是找到了阿勒泰淳朴背后的有趣灵魂。

　　“我的阿勒泰”“美丽阿勒泰”“魅力阿勒泰”“我们的阿勒泰 ”……故乡的名号越来越响，故乡不再提供单一的生活方式，而是衍生为文化元素和民俗符号，成为了文学作品中的别样风景，幸福地滋养着每一个倾心于她的人。

　　“旧痕”“新绿”一般齐，随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滑雪客、游客从四面八方涌来，商业圈开始活跃，单一营生模式变得更为丰富多彩，激烈的角逐赛渐渐拉开了帷幕。

　　在这片土地上流动的盛宴，是流动在时间长河里的盛宴，是流动于大自然与生命的盛宴，是流动于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的盛宴，是流动于新文化与旧传统的盛宴……身处这样的盛宴，我们孜孜不倦地追寻属于这个时代的答卷。也许是资本“红海”中已有的模型，也许是“蓝海”中开放式的答案。“卷”好像成为了通向现代化成功而进化的精细赛道，实则暗藏着可持续发展的另一片天地。

　　人生是一条条轨道，还是一片片旷野？没有人可以提供答案，是选择、更是一份自由背后的责任。在阿勒泰的盛宴中，我开始期待这片旷野中盛开的空间想象力与时间会留下的各种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