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河两岸三重天四季 五彩滩

　　◎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符合人类的好奇心。读懂五彩滩，花费了不少时间。从高空俯瞰一河两岸三重天，我虽未曾经历五彩滩的一年四季，但跳出微观局限性，换个角度，从广角视野对五彩滩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和理解。从平面视角上升到低空，平面的一河两岸，瞬间立体多维，在既平行又各自独立的空间里，我看到了生物的多样性，看到了不同地形地貌的独特性。五彩滩的美无法用语言描述、无法用现代科技手段全部转达和表述。感谢当下流行的“低空经济”——直升机鸟瞰五彩滩，让我清晰认识到人之所以为人，在认识和探索领域的局限性，更加崇拜夏训诚和何扬智先生，感谢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独具慧眼，用无私的赤诚之心，分别发现和发扬五彩滩的“光彩”。后人无非是跟随者和继承者，距离超越还有一定距离。

——刘妍

　　（一）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这里，有比老虎、狮子还威猛、壮观的山川河流。

　　泱泱华夏情，大河向东流。在西北之北，有一条不走寻常路的河流，名曰“额尔齐斯河”，人们亲切地称其为“额河”。河流发源于阿尔泰山南麓，在群山间穿梭，东南至西北，一路向西挺进，过了哈巴河，流出边境注入北冰洋，国内唯一流入北冰洋且向西流的河。

　　额河是母亲河，润泽两岸滩涂、桦林、草丛，植物与动物，人或牛羊马驼，无不受其恩泽。牧民家门口的河面，波光粼粼，鸢飞鱼跃，逐水草而居的人们，水是他们敬仰和崇拜的。只要有水，就有水草，就有牲畜的吃食，就有生命的迹象。

　　额河奔腾到布尔津县至哈巴河县之间，距喀纳斯景区两百余公里、距布尔津县城约24公里的地方，大自然在此驻足，或调皮或偏爱，或有心或无意，反正是留了一份小小的私心——处心积虑地设计、摆弄，让这里的一河两岸有了鬼斧神工的别样意境。

　　河两岸，有比较就有迥异。同在一片蓝天之下，河南岸有森林、有绿洲、有戈壁、有沙漠，苍穹与绿树耦合，沙漠与蓝天消逝在天际线。河北岸沟沟壑壑，山势与河面耸起。远观，看不清楚，辨不得是土堆，还是岩石？北岸海拔约480米。近观，沟壑与沟壑之间，有斜坡、有土梁、有沟谷，其纹路有横的、有竖的、有斜的、有无序的，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看着沟沟壑壑不起眼，一旦滑下去，估摸一般人是爬不起来的。沟谷相间，宽5~10米，土梁一般为5~15米，最大高度25米。高低不等，错落有致，岩层为红色、土红色、浅黄和浅绿色砂岩等，除了砂岩、泥岩，还有砂砾岩组成，整体外观呈暖色调。定睛一看，这里像怪兽、那里像古堡，这边是神犬、那边是马头……人站在此地，会自愧想象力的匮乏，会感慨生逢其时，有眼福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奇妙景观。以河为中界，绿色与赭红色泾渭分明，楚河汉界似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涉。额河拐弯处，犹如一个大大的“S”，右上方是赭红的岩石，左下方是绿草绿树。大自然就是如此神奇，一条河形成一个独具魅力的“S”经典构图结构，无与伦比地精美精致。稍有摄影或摄像常识的人清楚地知道，经典构图容易出片——换言之，既符合“黄金分割法”，也符合中华民族传统大众审美。

　　（二）

　　南岸到北岸，由南到北，森林、草原、丘陵地带，到中间的湿地、滩涂的水乡，再到岩石沟沟壑壑，三者几乎是在同一平面、同一空间。一河两岸，三重不同的生态环境空间间隔，既和谐统一也不违和，鲜活地存在着。北岸的地形地理特征，中国荒漠地貌著名学者、已故的夏训诚先生称之为“雅丹地貌”。“雅丹”一词来源于维吾尔语中的“雅尔丹”，是“陡崖”的意思。占全国六分之一领土面积的新疆辖内，闻名遐迩的雅丹地貌集中在罗布泊。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罗布泊是内陆咸水湖，湖水矿化度极高。很久很久以前，罗布泊也是个水草丰美、有人居住的地方。这里，曾经有位美丽的小河公主。公主的童年和青少年在河岸边的居住点，无忧无虑，度过了美好时光。人们安居乐业、膝下承欢，捕鱼、狩猎，多操持农业种植，如水稻、果树。他们编织渔网，树枝支起的三脚架上架着烤鱼和烤肉。

　　往后的岁月，塔里木河和孔雀河的水源愈发减少，两河的来水量到了罗布泊边界几乎绝迹，且罗布泊数百年来高温、少雨，蒸发量远远大于存水量，“输出”远远少于“输入”，千百年来负增长到了极限，湖水干枯，湖泊早已变成了干涸湖。湖底表面不但见不到任何水，面积巨大的地表龟裂，还形成高出地面将近一米、如盐刀的盐壳角峰，无比锋利。罗布泊湖盆无序地分布着平坦和高起的盐壳，强光照射下，远眺如无边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耀眼夺目！一层层白色盐花翻滚着，人站在罗布泊湖心，头顶蓝天，脚踏盐壳，如在刀尖上行走。远处盐壳形成的盐海，满目的苍凉、无尽的悲伤，刹那间觉得有些异质性，其特性——新奇、好玩。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猛然间，我无比怀念绿色植被养眼的日子。花团锦簇与绿草茵茵，终究要比这枯燥、乏味的单一盐壳鲜活有趣。

　　（三）

　　包括夏训诚在内的无数科研工作者，喜欢到罗布泊考察。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符合人类的好奇心。新中国成立后，彭加木等老一辈科学家前赴后继，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奋斗了终生。彭加木先生甚至献出了宝贵生命，长眠于人迹罕至的罗布泊。这里不光是塔里木的“聚宝盆”——拥有50万年开采不尽的钾盐，还有众多不常见的微量元素和稀有元素。

　　在夏训诚先生眼中，罗布泊最美的非雅丹地貌莫属。天山与昆仑山之间是塔里木盆地，北风呼啸，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横冲直撞。风与沙“臭味相投”，风沙合谋，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肆虐该区。白天与黑夜，罗布泊的温差最高可达40~50摄氏度。巨大温差加速了土壤的矿物化和盐碱化。远古时期，新疆大部分地区是海洋。剧烈造山运动过后，高山隆起，海洋下沉形成盆地，人们用“三山夹两盆”形象概括。盆地下方有沉积的咸水和矿物质，罗布泊所在的塔里木盆地正是强烈造山运动形成的低洼盆地。沉积物可能是稀有矿物质，也有可能是对人体具有未知作用的物质。人尽量避而远之，其影响，目前还没有相关的专项研究和实验数据。沉积物在风化、温差等作用下，水分尽失，结构松散，层层剥落，裂缝层出不穷。故而，宽阔平坦的地表变得丑陋无比，凹凸空洞，高低不平的程度超乎想象。破坏力极强的大自然魔力，把这片曾经部分有水草的地方变成了统一的丑陋面孔——土堆和沟谷。人翻越土堆和沟谷费力费劲，在沙漠中行走，用蛮力是“欲速则不达”！看着不高的土堆，如果从沟谷爬上来，手脚并用，狗刨似的一米一米地向上，若有坡度，还会出现倒退的、出丑的百态。可以说，大自然是冷酷无情的“灭绝师太”，她随心所欲，把原本并不难看的罗布泊变得面目狰狞、神秘莫测！

　　于一般人而言，罗布泊是生命禁区。而另一方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余，常常标新立异。若静下心来观察雅丹地貌，或有“这是大自然杰作”的感慨！罗布泊三垅沙以东，有着密集的雅丹地貌群。人站在高处观望，一座沙山如一艘舰艇，无数座沙山如同航母舰队。风的方向是舰队行驶的方向，是舰艇驾驶舱的方向，是舵手和指挥官的所在位置。舰艇航母群中，每艘舰艇都不一样——有的是忠犬头像，有的是狮身人面像，有的是繁星似的小土堆，有的是天之门，有的是高尔夫球洞，还有咳嗽气喘的驼背老人；有的左侧看是海豚，右侧看是老虎或鸵鸟，大自然在罗布泊的造型艺术，栩栩如生、扑朔迷离，无法复制。夏先生曾说，风和沙、日与雨、今年和明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每艘舰艇都是不一样的，每座沙山都会发生变化。罗布泊的风每天都在“鞭策”它们，孙悟空般七十二变。如果，没有精明的向导带路、没有经验丰富的司机大佬指引，普通人没有指南针、防晒服、充足饮用水等相应装备，走进罗布泊、走进雅丹地貌群，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在雅丹群山群谷中，人说话能听见，却不知其所踪。人一旦进入，如开放式的密室、深不可测的迷宫，闻人声不见其影，甚至，比一粒尘、一片羽毛还要轻飘飘、还要无足轻重。我颤悠悠爬上沙山顶，风从耳边呼啸、疾驰而过。我极力想睁大双眼，努力地想留下一张能看见双眼的照片，然而刺眼的阳光和狂风，让我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破灭。强劲的东北风，如铁扇公主的铁梳子，日复一日地梳理着地面、沙山和土堆。风从沙山左边过、从右边过，如果从中间过，穿孔而过的沙山很快就会损毁，过不了几年便会塌陷，直至荡然无存！

　　（四）

　　南疆罗布泊的雅丹，鲜少有人能亲眼目睹。而在北疆阿勒泰额河边的雅丹地貌，人们轻而易举亲密地接触、感受。一河两岸三重天，三个层次的景观，额河北岸的雅丹地貌，人可近距离摸一摸、滚一滚，甚至，拾起一块路面的石头带回家。

　　在夏训诚先生的学术阐述中，雅丹地貌在不同地区是有不同表现的，雅丹地貌形成的原因有三——风蚀、水蚀、风蚀和水蚀的共同作用。南疆罗布泊中的雅丹地貌多为风蚀，北疆阿勒泰额河边的雅丹地貌为风蚀、水蚀及风蚀和水蚀结合的“三驾马车”并驾齐驱。先生对额河边的雅丹地貌是偏爱的，不但是国内最早抵达此地开展科研考察的科学家之一，还多次对此处的雅丹地貌进行研讨和定性。

　　现实中，雅丹地貌在“地球村”范围内有不同、国内有差异、南北疆也有各异，地貌的内核与外观可用一句话总结：与当地的土质，占主要部分的金属矿物质成分及其含量，有很大关系。如果土中铁元素较多，那么外观偏红；若金属矿物质含量较大，会呈现为紫色、红色、橘色、淡黄、土黄、绿色、黑色、白色等，五颜六色交叉混合便形成了五彩缤纷，故而称之为“五彩滩”。上述额河北岸，据说因为有了侏罗纪时代的煤层，所以经过千万年风蚀雨洗，寸草不生的北岸河滩有了彩虹仙女下凡、跌落人间河岸的多彩。罗布泊因极其缺水，而有了雅丹地貌；额河边有水，也有雅丹地貌。普通人到达布尔津段的额河能欣赏到雅丹地貌，短短的一段一河两岸，数公里的三重天，反差悬殊的景致，尽收眼底。观之，幸之乐之！

　　夏训诚先生还认为，雅丹地貌这种地理景观，其地貌特征出现，总体是在干旱、大风、水环境等因素下形成的一种地貌类型。雅丹的形成有两个关键因素——一是发育这种地貌的地质基础，即湖相沉积地层；二是外力侵蚀，即荒漠中强大定向风的吹蚀和流水的加倍侵蚀。大风与流水可以带走疏松的沙土层，对坚硬的泥岩层和石膏胶等作用有限。较为坚硬的泥岩层在荒漠干旱区，如罗布泊强烈温差作用下的热胀冷缩效应或将导致泥岩层发生崩裂，暴露出来的沙土层被风带走。阿勒泰额河布尔津段北岸的泥沙层被水流带走后，逐渐演化为凹槽状，风蚀、水蚀、风蚀加水蚀作用后的泥岩层覆盖的部分相对稳固，形成或大或小的岩石或土墩，雅丹地貌在“千锤百炼”中形成。额河北岸因长期受风蚀、水蚀以及淋溶等自然作用的影响而成，斜坡上的沟壑，主要为东南西北走向，高低错落，分布面积超过三平方公里。

　　除夏训诚先生对五彩滩地理地貌的学术理论贡献外，还有陈宗器、郑本兴两位先生的学术理论建构。陈宗器先生按大小与形成年代将雅丹按形态分为山体较高、形成年代较早的迈赛（mesas，“平顶山”之意）和山体较矮小、形成年代较晚的雅丹（yardangs）两种类型，郑本兴先生按雅丹地层地球化学组成不同形成的颜色差异分为红色雅丹、白色雅丹和黄色雅丹。

　　站在南岸远眺北岸，风蚀与水蚀双重作用下，冲刷切割与狂风侵蚀，五彩滩山势起伏，颜色多变。站在北岸远望南岸，桦树林、丘陵与沙漠的天际相连，中间的额河波浪起伏、清澈碧蓝、静水深流，犹如成熟男子——内心再紧张，但外表稳重，处变不惊。水是生命之源，水将南北岸连成一体，一首富有动感和活力的生命旋律奏响。童话故事中有王子和灰姑娘，在一河两岸三重天里，“灰姑娘”翻越沟沟壑壑，游到南岸、游弋在丛林，等待“王子”的出现。童话故事代表美好和善良，憧憬爱情，见证奇迹发生的一刻，就是心存善念！

　　（五）

　　在科学家眼中，一河两岸三重天极具科研价值；而在艺术家眼里，五彩滩浑然天成的造型艺术，大自然的代表作屹立在眼前。这里，一天中最美的是早晨和黄昏。旭日东升，霞光映衬在北岸山丘上。向阳的一面、背阴的一面，阴阳相间，阴阳之间的中间地带又是另一个第三重天。日出东方，金光一寸一寸吞噬着黑暗，光明终将战胜邪恶！一日之计在于晨。在万籁俱寂的清晨，金光给人振奋，提神醒脑，提示着人们——光明的到来是应然和实然的。南岸的森林里，一趟一趟外出捕食的飞鸟和小动物，忙忙碌碌、来来回回。黄昏时分，摄影发烧友在此等候了许久，等光等风等云，准备好，机会来临时，按下快门，“咔嚓”一声——黄昏下的一河两岸，美爆了！强烈的反差，余晖不过是增加了色彩的饱和度。大自然天生就是设置“白平衡”参数的行家里手。我的眼里，北岸瞬间成为油画世界的大全。“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各异，画面的构图不同，有“Z”形、“W”形、“M”型的，有对称或不对称的。对称是一种美，不规则也是一种美。人循规蹈矩不容易出错，但偶有调皮捣蛋，亦不失俏皮和可爱。野蛮而初始的美，粗粝而高颗粒度，如盐、酱油、芝麻油和辣椒酱，加入何种调味剂，食品就朝哪个方向“修炼”与“进化”。一成不变的生活安逸、舒适，另一方面或枯燥、乏味。与众不同、标新立异需要勇气，打破常规，清新脱俗需要审美底蕴的厚积薄发。

　　日出或日落，每天如约而至，斗转星移、四季轮回。春到南岸，可要等到六月。冬季大雪冰封河面，薄薄的一层冰之下，有流水有鱼，也有各种浮游生物。白雪皑皑的河面，如一层纱幔，如公主出嫁前披着盖头，羞答答等待掀盖头的神圣一刻。冰封了的河面似乎也冰封了北岸——某位有法术的高人，从每年10月中下旬施展魔法，对北岸的岩石冰封，直到次年5月中下旬。在将近7个月的冰封期，南岸和北岸，有了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有了更多时间思考人生，反思自省。春到南岸已是接近仲夏，树木吐芽，绿油油如一颗又一颗少男少女萌动的心！牧羊人吆喝着牛羊马驼，从冬窝子前往夏牧场的途中，须到南岸歇一歇脚。额河滋养了南岸的树木、花草，让高高低低的植被、树木有能力站在北岸岩石的视野里，目视群山，把苦难和无常作为历练，视为无物、无妄、无语。额河是薪火是桥梁，连接南北岸、连接古今、连接大自然的一体多面。绿油油清凉世界的南岸，色彩斑斓的杨树林与极致绚烂的北岸，时刻在互联互通、在暗中较劲、在扬长避短，它们不但要比生命的长度，还要比生命的厚度。额河是见证者、参与者，也是公证人。秋天是南岸最美的季节，一片叶子的蜕变：嫩叶、绿叶、墨绿、黄叶、枯叶、落叶，当一片叶子走完这一程，生命开始下一轮回。叶子在燃烧、生命在绽放，一程又一程、一圈又一圈，隔岸观“火”的岩石、沟壑，处变不惊！或许，它们以这种默默的方式陪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六）

　　福楼拜曾说，如果科学与艺术在山脚下分手，那么，它们终究会在山顶相遇。夏训诚先生对五彩滩的青睐有加，无独有偶——一位广东籍的艺术家同样无比热忱，他在生命的最后10年时间里，全身心地奉献在此。他叫何扬智，美籍华人，广东顺德容桂籍，这位文质彬彬、上上下下充满书卷气的广东人，曾是佛山美术家协会主席。自古以来，顺德人会吃、善吃。乾隆爷大笔一挥，一口通商政策下，广州的十三行因对外贸易而兴旺发达。而十三行内的“四大家族”不约而同地选择顺德的厨娘。富商们大宴宾客，婚丧嫁娶，基本上都是顺德的厨子和厨娘掌勺。当代的“吃在广州”不假，而在广州人眼中，“吃在顺德”才是最正宗的。何扬智生在顺德，耳濡目染，自然对日常食物烹调、选材十分讲究。从小家境一般的他，天资聪明，成年后移居香港，完成资本积累后，在顺德本地开了十多家企业。许多人在富裕后，易沉迷吃喝玩乐，加之顺德人骨子里的吃文化，易在安逸生活环境中沉沦，迷失人生方向。人与河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致性，不走常规路。当中国大多数大江大河向东流时，额河偏要向西流。当大多数成为老板的人实现财富自由时，要么钻入钱眼里，天天做梦都想着“钱生钱”，一门心思多赚钱。而何扬智与其他老板不同，他聘请十多人成为职业经理人，负责掌管日常企业的运营。而其本人则躲在中西合璧的智趣居，常常邀约三五好友，谈论艺术、不谈生意，如此这般，智趣居时常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墨香四溢。岭南画派已故大师级人物杨善深对何扬智如此评价：身安茅屋稳，心定菜根香。

　　本世纪初，2003年之前，五彩滩是个自然开放的地方。任何人只要想进，无人阻挠。五彩滩以天生天养、自生自灭的方式存在了数万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何扬智与友人到达五彩滩处。瞬间，先生被大自然的奇妙所折服，拿出兜中的“大哥大”与家人商量，他决定要做一回五彩滩的“主人”。五彩滩与先生的相遇是天意，决定与五彩滩结伴是先生的胆识和魄力，先生毕生立志要将此建成中国的摄影基地和美术写生基地。

　　岭南画派自开山鼻祖“二高一陈”创立以来，一直是中国国画中的革新派。油画是舶来品，国画才是中国的“土特产”。而五彩滩一年四季一日数景，是绘画写生创作的宝藏基地。此处一河两岸三重天的雅丹地貌，不仅仅是国画中传统大写意山水画的最佳写生点，也是油画创作素材的摇篮。一中一西，国画与油画，在此不分彼此，无缝衔接，竟意外地同“坐”一条船。这一神奇“邂逅”，多亏了何扬智先生的“慧眼”“玲珑心”，2003年的偶遇与决策。

　　（七）

　　在广东顺德，何扬智有个安乐窝，岭南园林设计元素的智趣居。谁人能想到，先生对五彩滩的热爱程度竟到了——将智趣居的设计理念精髓“克隆”到五彩滩的程度。

　　岭南园林讲究“移步换景”，小而精、小而美，精致与内秀。五彩滩在设计上因地制宜，融入岭南园林“移步换景”的美学元素。大门入，由东向西，依次观景台为美景台、云龙台、紫光台、丹霞台、观日台、观河台。我站在美景台的栏杆边，一河两岸三重天的雄阔壮观的景色，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当走到云龙台时，看到的是巨龙出水、游龙戏珠、云海涛声，天地之间，唯我独尊，龙穿梭在云海之间，游戏的不是云，而是龙的一种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接着，我移步到紫光台，看到的是紫气蒸腾，有句老话叫紫气东来——这个方位的观景台主要朝东，看到的是日出东方，天光地色。五彩滩属于典型雅丹地貌，我站在丹霞观景台，雅丹地貌的全貌，各种奇特造型，雄鹰、狮子、神犬、小鹿……人的想象力在各种雅丹造型前，显得乏力、无趣！倒数第二个观景台则是观日台，观赏日出、日落的最佳去处。一天之始和之末，朝霞和晚霞，人站在观景台上，大气磅礴、气吞山河。朝霞与晚霞，毫不吝啬地将最绚烂的光彩洒向五彩滩，毫不犹豫地将最美好的一面留在人间。有经验的摄影师会选择一早、一晚到达五彩滩。人到了后会直奔观日台，争分夺秒地试图将五彩滩气象万千、霞光万道的景色留住。走着走着，到了最后的观河台，额河的特立独行、额河的无畏勇敢，“勇”字当头，一股脑儿地朝西北方向奔去。站在观河台上，我看到额河一步三回头，犹如热恋中的帅小伙惜别恋人时的依依不舍——北冰洋在召唤他，更为广阔的天地在等待他……2013年，何扬智因交通意外走了，但他在五彩滩的审美情趣、精神文化涵养永远留了下来！

　　浮躁的世界、躁动的人心，包括我在内，读懂五彩滩，花费了不少时间。高山、草甸、河谷，大江大河、山川森林，寻常人一目了然，直观、直接。而五彩滩的雅丹地貌是单调而枯燥的。通常的雅丹地貌并没有植被，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之余，荒凉和寂寞伴随，多看几眼，会超出一般人的忍耐极限！日出与日落景色虽霞光万丈，但人终究是喜新厌旧的，终究是有审美疲劳的。

　　偶然的一次机会，一位女朋友带我坐直升机，尝试从俯视的角度审视五彩滩。从高空俯瞰一河两岸三重天，我虽未曾经历五彩滩的一年四季，但跳出微观局限性，换个角度，从广角视野对五彩滩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和理解。从平面视角上升到低空，平面的一河两岸，瞬间立体多维，在既平行又各自独立的空间里，我看到了生物的多样性，看到了不同地形地貌的独特性。在航拍的直升机上，我尽量尝试各种摄影器材记录这里真实的面目，手忙脚乱之余，我突然意识到，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如何摄影记录都是不及格的，五彩滩的美无法用语言描述、无法用现代科技手段全部转达和表述。感谢当下流行的“低空经济”——直升机鸟瞰五彩滩，让我清晰认识到人之所以为人，在认识和探索领域的局限性，更加崇拜夏训诚和何扬智先生，感谢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独具慧眼，用无私的赤诚之心，分别发现和发扬五彩滩的“光彩”。后人无非是跟随者和继承者，距离超越还有一定距离。

　　，大自然以这种独特的方式给我上了一课。心灵在大自然无声无息的“润”中得到了滋养、补给，获得养分后得到了成长，观念、观点得以改变和升华。有句老话说得好，“我看见”是因为“眼中有”。五彩滩一直有，一直存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被看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需要灵魂深处的“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