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条河
素描 《愿得长如此 年年物候新》 孙永革 作
她很冷——每年开春,冰川雪水融化,她裹挟一路的石块、木桩等奔腾而下,势如千军万马的狂浪在阿尔泰山脉的褶皱里行进,所过之处生机盎然,自然画卷徐徐展开……
◎光静静
我认识很多人,他们都不会记得我;我认识一条河,她定会记得我!
她很冷——每年开春,冰川雪水融化,她裹挟一路的石块、木桩等奔腾而下,势如千军万马的狂浪在阿尔泰山脉的褶皱里行进,所过之处生机盎然,自然画卷徐徐展开……小城人经过六个月的“封藏”后,终于舒展、生发了!
我第一眼见她,是15年前的夏秋之交,体委那摇摇晃晃的木板桥上。
上这座桥前,我经过了一片长着黄花绿草的小园子,园里有顶白色的帐篷,旁边还有个社区小院,一切是那么安静,时间轴仿佛都变得跳脱,思绪时不时穿越在当时和过去、城市与自然之间。
上桥后,是一种天然、古朴的浪漫!铁锁链,我能闻到铁锈的甜,偶尔一块缺失的老木板,一眼就能看到桥下的激流,头晕目眩的同时充满着新鲜感!乘着这份眩晕,与桥身和来人,晃悠着一种自然的节律,须不疾不徐,过到桥的那一岸。
作为艺术女青年,我喜好这个调调。二十来岁的年纪,内心的河流也是每日每夜都在左突右奔、纠结冲撞,就像每日每夜克兰河都在歌唱,生命的河流,皆来自迷茫中探索的奔突……
我见她最壮观的一眼,是新年伊始的元宵佳节——那一晚的克兰河边,万家灯火、万人空巷、人山人海!今年阿勒泰市第十四届元宵灯会,“乐享雪都话团圆” 策划的初衷正是让雪都儿女都热辣滚烫起来,两盏花灯映红了雪都之夜,“月上桦梢头,人约黄昏后”!“五谷丰登花灯”“十二生肖花灯”等五个主题灯区,被分别布置在金山广场、五百里·风情街、桦林公园等地。那晚,我在五百里·风情街主持晚会。从调音台到台口,我必须得剥开层层人流,才能从夹缝中扒拉上去!一晚上多个节目、多个环节,上、下台我都不忍心扒拉台边的人群,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只想寻个最近的好位置,那眼神里满是期盼。那天气温低,他们从最开始的七点多围着主舞台等待,一刻不敢走,稍不留神位子就没了,直到结束得有三个小时纹丝不动,全力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我在台上主持,冷得腿打颤,多亏裙子够宽,看不出。台下,观众的热情却越来越汹涌!我抬眼远看,那一瞥,或许是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画面:近处舞台里三层外三层,右边克兰河堤上、远处的体委石桥都是人头黑点。而这座坚挺、宽阔的石桥,取代的正是当年晃晃悠悠的那个小木板桥。
我瞬间感慨加了几句词:“亲爱的家人们,大家把目光从舞台移向周围身边,尤其是远处的石桥上!今夜万人空巷、今夜万家灯火、今夜万家团圆,天上月圆、人间团圆,雪都儿女用我们的热情画出这十多年来最璀璨的同心圆,台上歌舞热,可台下的大家,才是今夜真正的主角!”
我主持完歌舞、猜谜语等环节,9:30舞台交给了DJ老师,最关键的环节来了——篝火什么时候点?在前期策划、撰稿时,我们设置了固定时间。可真到了10点,篝火边人流的庞大和密集让主办方惊叹,更是犹豫——要不,再等等?为确保安全,等人流少些再点火……作为要配合说点火倒计时的主持人,我赶紧跟负责人,也就是当时市文旅局的叶书记联系,他在全场跑前跑后,一张天生白净的脸,被寒冷天气和高热度的工作“冰火两重天”对冲得红彤彤,看着都心疼!“现在,我请示上级,你只听我一个人的电话!”“好!我领命!”最后一直等到快11点。
一位同事七十多岁的老爸老妈,老寒腿,也是巴巴儿地站在台阶上,就等着看篝火。我说:“快带老人家回去吧!”“他们非要看!想看!”篝火终于燃起的那一刻,尖叫声震彻了刚刚破冰的克兰河,那团火或许也预示了今年“我的阿勒泰”要爆火。那晚,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工作,我们这些文化工作者的工作,是被需要的!老百姓需要我们,迫切地需要!虽然我们没有农业能产粮食、牧业能放牛羊、工业能生产、旅游能挣钱,可我们提振了雪都儿女的精气神,真实不虚!
我们再加班、再冻僵、再累也正得其所啊!我想,那一晚的克兰河已记录下这十多年来最火热的一刻!再到五月春来,《我的阿勒泰》在央视一套黄金档首播。我提前坐在家里地板上,守春晚一样地等着,边看,边涌热流:“终于轮到我们了,终于……”那涌的,或许是我们每个雪都人血液里祖祖辈辈都在流淌的——克兰河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