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音乐家
◎刘妍
风雅颂
哈萨克斯坦故都阿拉木图城中,西南部博斯坦德区的冼星海大街,是以广东番禺人冼星海命名的街道。需要更新的固有所知,远远不止这些,还有冼星海与哈萨克斯坦国音乐家、民间友人的故事,细微之处结下深厚的友情!在阿拉木图,许多人知道拜卡达莫夫街、冼星海街,两条街道是平行关系,却不知道,还有一条街道与它们共同存在且平行,那就是伊万诺夫街,以中哈三位音乐家名字命名的,三条平行的街道。三位音乐家生前为各自的艺术理想奔波劳碌,谁人能想到,他们百年后竟以这样的方式“日夜相守”!回顾冼星海短暂生命里的音乐创作,如夏花般绚烂。在哈萨克斯坦,他完成了众多作品:交响组曲《后方》《满江红》,第二交响乐《神圣之战》,交响诗《阿曼盖尔达》《诗歌十首》《中国狂想曲》,改编哈萨克民歌以及其他作品。冼星海不仅是中国人民的音乐家,也是哈萨克斯坦人民的音乐家。
一
一个人,一条街道,一座城市。
唐朝大家韩愈曾曰:“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以知今,不可口传,必凭诸史。”古往今来,著书立说,确是“为了忘却的记念”的一种常规路径。而今人的方式,更喜欢具象的,摸得着、看得见的。比如说,以人名命名一条街道的称呼。
哈萨克斯坦故都阿拉木图城中,西南部博斯坦德区的冼星海大街,是以广东番禺人冼星海命名的街道。放眼“地球村”,以人名命名的街道并不少见!1975年,获得民族独立后的莫桑比克政府和人民,为表达对中国人民支持莫桑比克民族解放事业的感激之情,遂将首都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命名为“毛泽东大道”。又如,1979年10月,法国政府将戈德弗鲁瓦街改名为周恩来大街。1922~1924年,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在法国勤工俭学期间,曾居住在巴黎意大利广场附近戈德弗鲁瓦街17号的一家小旅馆。在这间小旅馆前,设立了周恩来纪念碑,至今仍保存,门口铜质浮雕头像下刻着“周恩来”三个金字。除了中文,还有法语的浮雕说明:“周恩来,1922~1924年在法国期间,住在这所房子里。”人民的好总理,除国人无比热爱、中国人打卡胜地外,还吸引了不少“地球村”的其他“村民”驻足、观摩、摄影、询问。再如,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北郊约50公里的斯拉维诺村内,有一个别墅区,在俄罗斯著名眼科专家、俄罗斯科学院院士费奥多罗夫的提议下,1997年5月,该区内七百多米长的主要街道被命名为“邓小平街”。费奥多罗夫喜欢邓小平的名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欣赏伟人为中国社会发展作出的卓越贡献。此外,还有美国曼哈顿的“林则徐街”,古城马六甲的“郑和将军路”,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叶亚来路、叶亚石路、叶观盛路、赵煜路、陆佑路、朱晴溪路、洪成路、辛炳路”等,整个马来西亚,以华人名字命名的街道约八十条,数量可观。而在哈萨克斯坦,以华人艺术家名字命名的街道,目前只有广东番禺人冼星海。
东西走向的冼星海大街,真不长。外观破旧的五层楼房,矗立在绿荫之间,偶尔绿树顶上冒出了楼顶。在一家国内著名公司的哈萨克斯坦分公司,担任董事的TIMA,热心地为我做俄语翻译。他介绍,或许是冼星海的缘故,许多中国游人到阿拉木图,都喜欢到此打卡、拍照留影。这条老街,因为中国人冼星海而名声在外,本地人越来越熟悉。伴随着这种熟悉感、欢喜感,这里的地价越来越贵。我抬头四顾,未见新楼房,表示不信,提出质疑。较真的TIMA双眼瞪大了,拉着我的手快走了几步。在纪念碑后二十余米,有灰色建筑,十余层。“这是新楼,眼见为实吧?”一本正经的TIMA严肃地说道。后了解,新楼房是近年盖的,刷新了该区域楼价单价新高。转而又想,这里是阿拉木图,不是国内的北上广,楼房的容积率和街道的人口密度都不能与之比较。我脑海中固有的知识和经验需要更新。这里的城市规划用一张“大饼”形容比较合适。既然是“饼”,其“大”自然需要“摊”。“摊”的过程多少有些随意,有些不拘小节,多少有些思维跳跃和肆意妄为。
二
需要更新的固有所知,远远不止这些,还有冼星海与哈萨克斯坦国音乐家、民间友人的故事,细微之处结下深厚的友情!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我听到许多名字,如,拜卡达莫夫(又译为巴伊卡达莫夫)、伊万诺夫·索科尔斯基、维利康诺夫、哈米奇、茹巴诺夫、布鲁西洛夫斯基、布尔克、毕雅科夫、科依什巴耶夫、叶谢托夫、扎古伯夫、科斯莫夫以及达娜什·拜卡达莫娃(又译为达伊娜·拜卡达莫娃)等,此处不一一列举。
冼星海的童年在新加坡度过,青少年时期在广东广州,后到上海求学,法国留学,回国后投身到抗日救亡运动。生活和学习的复杂经历,将他的意志打磨得坚如磐石、坚韧不拔。冼星海在同辈和同龄人中已是佼佼者。他掌握的语言不少,如汉语、粤语,还有英语和法语。然而,不懂俄语和哈萨克语的他,却生活在哈萨克斯坦国。加之当时处于特殊时期,他不能暴露自己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的秘密身份,在日常交流中使用的是英语,时刻提防、小心谨慎!
如此这般,提着脑袋过日子不说,饥寒交迫、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阿拉木图地势三面环山,山再高,终有高度的阈值。冷空气爬升遇到更冷的气流,顺延山势下窜时变成了雨,飘雨的日子,阿拉木图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冷空气在峡谷、盆地、河谷中横冲直撞,雨与风的合体,人的体感比实际温度还要湿冷。冼星海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于1942年年底,从蒙古国的乌兰巴托中国工人俱乐部辗转漂泊来到了阿拉木图。1940年5月11日,冼星海从延安出发时,一直使用“黄训”这一化名,由始至终。战争时期、特殊时期,国之边境人员、人事情况复杂多变,延安相关方面建议星海同志采用化名、隐藏真名。星海与妻子钱韵玲商定,化名“黄训”——姓“黄”取自星海母亲黄苏英的姓氏,名“训”取自钱韵玲母亲王德训中最后一个字。由此,“黄训”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西安、到了莫斯科,回到乌兰巴托、转到阿拉木图,回国无望后,继而北上到了科斯塔奈州。科斯塔奈州辖区与今俄罗斯接壤,气候更为寒冷,生活条件和基础条件较为艰苦和恶劣。
在阿拉木图,许多人知道拜卡达莫夫街、冼星海街,两条街道是平行关系,却不知道,还有一条街道与它们共同存在且平行,那就是伊万诺夫街,以中哈三位音乐家名字命名的,三条平行的街道。三位音乐家生前为各自的艺术理想奔波劳碌,谁人能想到,他们百年后竟以这样的方式“日夜相守”!不知道伊万诺夫街存在的包括拜卡达莫夫的二女儿,大学里教经济学的教授阿依古丽。站在纪念碑前,她耐心地向我介绍所知道的关于冼星海的一切。“如果不是今天到现场,看了智能地图,我都不知道有伊万诺夫街。”阿依古丽说,老朋友百年后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他们不寂寞!
三
阿依古丽说,其父亲拜卡达莫夫是上世纪30年代的师范毕业生,业余作曲。上世纪40年代就读于当地的音乐学院,50年代毕业,后成为哈萨克斯坦著名合唱音乐的作曲家。准确地说,其父亲见到冼星海时,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父亲在阿拉木图的作曲家协会,见到了身边有几个木箱子的黄训。”木箱里大部分都放着珍贵的五线谱。父亲将黄训带回姑姑达娜什·拜卡达莫娃家。姑姑在世时,常常向阿依古丽讲述初见黄训时的情景。“瘦得皮包骨,面部颧骨凸显,轮廓清晰,一张被削尖了的脸,双眼浮肿,头发稀少,后脑勺可见。”正值盛年的冼星海,生活的艰辛与拮据,对艺术付出的心血,归国途中的不畅,思念的灼心与焦虑,肉眼可见!姑姑家的房子是爷爷的,距离现在的冼星海大街有五六公里,系列搬迁和改造,早已被拆除。原址没了房子,杂草丛生。在阿拉木图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在姑姑家住,有一小段时间也曾到相距不远的伊万诺夫家暂住。
将陌生人带回家,而且是刚刚失去丈夫和爸爸的姑姑家,这一连串事件,即便是放在今天,也是一件需要勇气而作出决定的事。让父亲有勇气作出决定的理由并非偶然——阿拉木图乐团在一次演奏中缺小提琴手,旁边走出一位中国人。这人不爱说话、不惹人注意,却弹得一手好琴。除了拉得一手好琴外,他还会作曲。这次“雪中送炭”让当时阿拉木图的音乐界人士眼前一亮,眼前的这位中国人不是普通人。“父亲与黄训最开心的时刻是午后一起讨论音乐,一起拉琴。”阿依古丽说,姑姑家缺衣少粮,她每天去工会食堂打点菜汤回来给大家充饥。父亲见黄训粮卡证用完了,便让他每天步行到家中吃午饭。所谓的午饭并没上好的食物或粮食,但还是要比菜汤强些。“那些岁月艰苦难熬,可人们不屈的精神、灵魂上的自由、心灵上的不羁,无可比拟!”阿依古丽的这句话,或许很难理解其深刻内涵,而在上世纪40年代,吃、住、暖这些基本的生存条件,很显然严重困扰着包括冼星海、父亲、姑姑在内的所有人。
回顾冼星海短暂生命里的音乐创作,如夏花般绚烂。居无定所、寄人篱下、食不果腹、担惊受怕的日子,这一时期的艺术成就却极为重要,自我完成了突破,达到了新的艺术高峰。在哈萨克斯坦,他完成了众多作品:交响组曲《后方》《满江红》,第二交响乐《神圣之战》,交响诗《阿曼盖尔达》《诗歌十首》《中国狂想曲》,改编哈萨克民歌以及其他作品。冼星海不仅是中国人民的音乐家,也是哈萨克斯坦人民的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