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风骨
◎杨建英
1938年9月,云南省长的女儿没有考上西联南大附中,他请秘书去找校长梅贻琦。
龙云与梅贻琦关系交好。这一年他的爱女参加了西联南大附中的考试,结果落榜了!龙云想凭借自己与梅贻琦的关系,打声招呼放进去算了,于是,派秘书去“办事”。只是,那秘书出去转了一圈,没有找梅贻琦便回来了。“找了吗?”“没找,不敢找!”“有我在,你怕啥?”秘书悄悄对龙云耳语:“梅贻琦的女儿梅祖芬也没有考上,没有被录取。”“呀!若真开了口,那真是丢脸丢大了……”听罢,龙云随即感叹。
同样,在上世纪50年代,建筑大师梁思成被清华大学特聘为工程营建系主任,其夫人林徽因也受邀在清华大学任建筑系教授。林和梁的女儿梁再冰,高考时也报考了清华大学。然而,事与愿违,她的高考成绩与录取分数线差了几分,最终也没能进清华。要知道,凭借当时林和梁在清华大学的影响力,想让自己的女儿进清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夫妻二人并没有这样做,最终让女儿去了北大的西语系。
读闲书,每每感叹于这些文人的风骨——洁身自好、敬畏文化,坚持底线、不畏权势。
张宗祥,1922~1924年任职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考选清华学生时,说人情的信、电报,厚厚一大摞。主考官请示张宗祥如何录取,张宗祥这样回复:“我考儿子,不考老子,君等阅卷公正、谨慎可矣!”
启功先生是大书法家,上门求字的门庭若市,也有颐指气使的。有一回,某位自称是空军首长秘书的人来替首长索字,态度蛮横。启功先生缓缓问道:“我要不写,你们首长会不会派飞机来炸我?”那人没想到启功先生会这么问,赶紧回答:“当然不会!”“那我放心了,你走吧!” 启功先生复回。
吴组缃说,老舍有时将自己的小说读给他听,读到得意之处便拍着大腿说:“这一笔,除了我老舍谁写得出来?”
瑞典汉学家马悦然60多岁时得了胆结石,痛得厉害,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便找来一把摇椅,病情一发作,就拿出《庄子·秋水篇》来读,以减轻疼痛。
哲人康德每天都在固定时间出门散步,邻里都以他散步经过家门前的时间来对表。但有几天,康德读卢梭的《爱弥儿》入了神,错过了散步时间,邻居们的时间表也因此乱了套!
美国总统肯尼迪曾在白宫宴请诺贝尔奖得主和包括梦露在内的演艺界名流。当时,正在自家农庄里锄草的文学大师福克纳也接到了邀请,于是,他给总统回了一封短信:“为吃一顿饭去白宫实在太远了!我年迈体衰,不能长途跋涉去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文人的率性、天真、可爱由此呼之欲出!然而,对于做学问,他们有着更高的准则。
物理学家严济慈20世纪80年代初曾说:一个科学家成为杂志、报纸上的新闻人物并不难,但要成为一个书本人物,至少需要几十年,书本上都要提到他的研究成果,这就很不容易;考古学家苏秉琦后来说:做学问的人,不能满足于做新闻人物,而要扎扎实实做研究工作,争取做一个书本人物。
李锡馀上世纪20年代在北大国文系读书。有位教中国通史的讲师,水平稍差。一天上课,这位讲师讲了十几分钟后,李锡馀忽然走上前,向其深深一揖,说道:“希望老师今天就辞职,回家读十年书,再来上课,因为某某、某某等处都讲错了!”这位老师风格也高,下课之后,二话没说,向教务科送了张字条转呈校长,辞职走了。
克林顿任总统时,戈尔当过副总统;后来,戈尔竞选哈佛大学校长,遭落选。哈佛学术委员会主席卢卡斯·斯通早已公开有言:“我们会把他(即戈尔)列入候选人名单,我们也会认真考虑是否任命他为校长。但是,我十分怀疑他能否得到这项任命,他在学术界和知识界毫无影响力!”